鄉間路旁的老榕樹,不知何人栽種。無人照顧培育,吸取日月精華,承受風雨滋潤,兀自長成一株頂天立地的大樹。根莖粗壯蜿蜒盤錯,枝葉茂密華蓋如雲,英姿煥發生機盎然。行人見到莫不欣喜趨之向前。
農婦揹著嬰孩來到樹蔭,解開背帶將孩子輕輕放在地上,溫柔的說:
「乖孩子!好涼快吧!舒舒服服睡一覺,大樹爺爺保佑你長大。」孩子抬眼向上望,只見綠葉叢間,散落下點點金色的陽光,一閃一閃撫摸著惺忪小眼,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。
孩子漸漸長大,大樹不僅是他的眠床,也是遊戲的地方。他躲在樹後捉迷藏,他懸吊樹幹盪鞦韆,他攀爬樹間學猴樣,他摘樹葉吹笛音,他拔樹鬚當繩跳。無論他怎麼調皮搗蛋,大樹溫柔的眼神依然跟隨左右。
歲月倏忽,孩子已是翩翩少年。一天突然跑來,抱著大樹痛哭流涕,捶著樹幹哀嚎傾訴:「我失敗了!甚麼都完了!」大樹緊緊擁抱他,吸乾他的淚水,平息他的悔恨,彷彿溫柔地對他說:「別灰心!要學我,任何苦難都會熬過。」
數年之後,少年長成為青年,牽著伴侶來到樹旁,細述大樹給他快樂的童年,感激大樹承擔他的苦痛。他們伸開雙臂環抱樹幹,但圍不住日益粗壯的大樹。他說:「我們要帶著孩子一起來圍住你。」大樹默默接受愛的承諾,欣喜的搖擺枝葉。剎那間片片葉兒紛紛落下,飄在髮間,灑在身上,灑滿了愛的祝福。
大樹挺立身幹,守護著大地。白晝的樹蔭分享路人,夜晚的枝椏送給歸鳥。堅強的大樹,經得起風吹雨打,受得住寒冬炎暑,逃得過颱風摧殘,躲得了地搖天動。雖能戰勝大自然的挑戰,卻無法抵擋被人類砍除的命運。大樹搖頭歎息,枯黃的落葉,像淚珠般拋落滿地。
就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,一大群人扶老攜幼成群結隊快步而來,他們圍坐大樹四周,一圈又一圈。其中一對夫婦帶著三個孩子,手牽手走向前,緊緊擁抱大樹,用嘴貼著樹皮,說著他們之間的悄悄話:「我來了!我們終於圍住了你。」然後又大聲說:「我們都是在樹下長大的人,該是我們來保護你的時候。這裏將要建造一座榕樹公園,讓後代子子孫孫,瞻望你的雄偉英姿,承受你的蔭澤庇護。」
大樹聽了仰頭大笑,茂綠的枝葉揮舞在空中。
趙國瑞 老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