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竇娥冤》是元代雜劇作家關漢卿創作的一部經典悲劇作品,敘述一個年輕寡婦竇娥含冤被害,最後冤魂昭雪罪名的故事。反映了舊社會底層婦女的悲慘命運與官府腐敗無能。
《竇娥冤》——這樁「社會訟獄公案戲」的故事更早出現在《漢書》、《搜神記.東海孝婦》……,是《竇娥冤》」的原型。
故事敘述孝婦周青被誣陷謀殺公公,最終遭到冤殺,死後發生三年大旱。當地官員聽聞她的孝行,奏報朝廷,天子下詔旌表她的孝德,就在詔書送達後,立刻降下大雨,解除乾旱,人們認為這是孝行感動上天,紛紛頌揚她的孝心。到了元代,關漢卿則將故事推演寫成劇本,利用極具戲劇張力的情節,展現竇娥的冤屈。而後這個故事改編和演繹也逐漸增多,成為戲劇、文學和電影中的經典題材。曾被改編為崑劇《金鎖記》及地方戲曲《六月雪》、《斬竇娥》、《羊肚湯》等。
這個小女孩孤苦無依
故事發生在元朝,有個守寡的蔡婆,獨自撫養孤子,靠著丈夫生前留下的錢財,讓孤兒寡母生活無虞。同村有一個貧窮的秀才竇天章,妻子在女兒端雲三歲時不幸病逝,留下父女相依為命。三年後,竇秀才家中斷炊,無計可施之下,只得向蔡婆借了二十兩銀子,約定一年後連本帶利償還四十兩。

隔年正是科舉年,竇秀才需要盤纏上京趕考,也就無法償還蔡婆的四十兩。壞心眼的蔡婆看她七歲的女兒端雲長得眉清目秀,便提議秀才把女兒送來家中讓她當媳婦,可以抵銷四十兩債款。
竇秀才雖然萬般無奈與不捨,但是衡量科考是他唯一的翻身機會,也無法帶著女兒赴試,不如將她交給蔡婆,反而有人照料,也是比較好的安排。於是隔日便將女兒送往蔡家當兒媳。蔡婆見到乖巧的端雲,滿是喜歡,堆滿笑容說:「竇親家,你欠我的四十兩銀就不必還了,我再給你十兩當盤纏,預祝您金榜題名。端雲我會當女兒般疼愛,你盡管去吧!」竇天章與女兒淚別,辭謝蔡婆,承諾日後發達必有重報,便出發應舉去了。七歲的端雲,遠望父親離去的背影,哭得很傷心……
婚後不久便成寡
蔡婆將端雲改名竇娥,並換了新住所。等竇娥十八歲那年,便和兒子拜堂成親,艱苦卻幸福。但竇娥新婚二年,丈夫就病死了。竇娥守喪三年,剛剛除服。
城外有個盧姓的庸醫,叫賽盧醫,開了一家藥局,他也曾向蔡婆借了十兩銀,隔年連本帶利要還二十兩。約定的時間一到,蔡婆獨自前往城外賽盧醫家收債。豈料賽盧醫還不出錢,又看到年老體弱的蔡婆是一人前來,且地處偏僻,便動了歪腦筋,拿出預先準備的繩子,套住蔡婆脖子,想將她勒死。
這時恰巧一對無業遊民張驢兒父子路過,見狀後聯手打跑了賽盧醫,救下蔡婆。
張驢兒打探蔡婆身分後,得知她還有個媳婦,竟萌生歹念,湊近耳朵對父親說:「如今我救了蔡婆,她少不得要謝我,我聽說她家還有個媳婦,不如你去跟她說,您要這婆子,我要她媳婦兒,可好?」父親喜上眉梢,盤算著這豈不就人財兩得啦!轉頭對蔡婆說:「妳無丈夫,我也沒有妻子,你就當我老婆,如何?」蔡婆嚇得兩眼發直,當然不肯,又礙於救命之恩,勉強擠出笑臉說:「成親……不如我回家多準備一些錢鈔作為答謝,這樣好嗎?」
張驢兒見她不肯,轉而語帶威脅說:「回家拿錢?這是妳想逃跑的計謀吧!賽盧醫的繩子還在,不如現在就勒死你。」蔡婆發抖著,懇求饒命。張驢兒接著說,沒得商量,你隨我老爸,我要了你媳婦,就這樣!蔡婆為求保命,只好答應,領了父子一起回家。
貞婦嚴辭拒無賴
三人回到家門前,蔡婆請張驢兒父子暫時在門外等候,讓她進去跟媳婦說。蔡婆進門看著平日乖巧孝順的媳婦,不知如何開口,只能頻頻踱步哭泣。竇娥察覺有異,趕緊上前關心,婆婆便將事情原委哭訴了一遍,如今他們父子正在門外守候,她實在無力抵抗這二個惡霸,勸說媳婦嫁給張驢兒,以息事寧人。竇娥死也不肯改嫁。

張驢兒父子等了許久,不見蔡婆出來,便衝入屋內。驢兒看見竇娥,驚為天人,想上前調情,被竇娥怒斥一番,要他不許靠近。驢兒不死心,上前拉扯竇娥衣服,又被她推倒在地。張驢兒生氣爬了起來,誓言我今生今世一定會娶到妳。
婆婆見媳婦態度堅決,陪著笑臉迎上前去說:「我很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,也願意回報。怎奈我媳婦個性剛烈,不如你們父子先行住下,我去準備好酒好菜款待,給我時間慢慢勸服媳婦,等她回心轉意。」父子倆也就住在蔡家,讓蔡婆供養著。
賽盧醫深怕蔡婆再次上門討債,更怕先前預謀殺人的事蹟爆發,於是當日收拾家當,躲到別處營生去了。
過了幾個月,竇娥對張驢兒父子越是厭惡,毫不屈服。某日蔡婆生病,張驢兒心生一計,想用毒藥害死蔡婆,然後再逼迫竇娥嫁給他。張驢兒雖然一無是處,倒是心思縝密,他想著人命關天,若要購買毒藥一定要隱密進行,若在城中購買,人多嘴雜,難保不被人撞見,於是想起城外有一間藥鋪,地處偏僻,正是最佳的商鋪。到了藥鋪,沒想到老闆竟然是賽盧醫。他聽到張驢兒是要買毒藥,便破口大罵說:「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買毒藥謀害人命?我不會當你的幫兇!」張驢兒認出是賽盧醫,語帶威脅說:「你不會忘了幾個月前想謀殺蔡婆的事吧?你若不賣毒藥給我,我就把你拖到官府治罪!」賽盧醫仔細一看張驢兒面貌,嚇得趕快配了毒藥,雙手奉上。張驢兒將藥包藏入衣袋,哼著歌走了。賽盧醫目送張驢兒遠離,待在原地心神不寧,更害怕毒死人之後會受到牽連,只好馬上關掉藥鋪,逃到遠地賣老鼠藥去了。
誰煮的毒羊肚湯?
張驢兒回家後,父親正在廳堂喝茶,連忙問兒子說:「我們在這裡住了好幾個月,那一對婆媳始終不肯嫁給我倆,你是不是去找個算命先生問問,我們何時才能紅鸞星動娶妻呢?」兒子笑嘻嘻回說:「這何需看八字?是要憑本事。」父親皺眉,不得其解。接著吩咐說:「我看蔡婆最近生病了,昨天特地問她想吃甚麼,她說想吃羊肚湯,你快去叫竇娥煮給婆婆吃吧!」
竇娥燉煮了羊肚湯,正想端去給婆婆,未料張驢兒上前搶下湯碗,嚐了一口說:「這鹽放少了,我身上剛好有一包鹽,再加一點吧!你先去忙,我讓父親將羊肚湯送去給蔡婆即可。」蔡婆看到熱湯很是感動,無奈病重嘔吐,沒有胃口,想著剛煮好的熱湯倒掉太可惜了,便讓給張驢兒的父親吃享用。張父喝完後覺得昏昏沉沉,沒多久竟然七孔流血死了。

張驢兒馬上嚷著父親是喝了熱湯才死的,要蔡家負責。
竇娥說:「你們父子住在我家好幾個月,如今你父親不幸死在屋裡,我也感到難過,基於憐憫,我可以提供一具棺材、幾件布帛,並協助安葬。但我們畢竟非親非故,安葬後的祭拜,就與我們毫無瓜葛了。」
張驢兒豈肯罷休,瞪大眼睛說:「妳下藥毒死我父親,難道不必負責?」蔡婆感到震驚,急忙問媳婦怎麼回事?竇娥這才恍然大悟,先前加入湯中的物品,竟然是毒藥,原先想要毒死婆婆,豈料誤殺了自己的父親!還好那包藥是張驢兒自己準備的,她問心無愧,便怒罵張驢兒:「那毒藥是你自己加入湯中,誤殺了父親,與我何干?」
張驢兒耍起無賴回應:「他是我父親,說我故意毒死親爹?說出去誰會信!」接著拉大嗓門說,左右鄰居幫我評評理啊!竇娥誣陷我毒殺父親啊!蔡婆害怕事情鬧大難以收拾,便小聲懇求張驢兒先不要聲張,大家好好商量。張驢兒瞇著眼小聲說:「你讓竇娥改嫁給我,我可以不再追究。」蔡婆連忙勸竇娥答應婚事,以免事情鬧到不可收拾。竇娥堅決不肯。
張驢兒見竇娥不從,便對竇娥說:「你如今毒殺了我父親,是要官了?還是私了?你自己決定!官了就是把你送到官府問罪。你這等瘦弱身子,想必禁不起嚴刑拷打,早晚要認罪!如果是私了,你做我老婆,一切就當沒發生過。」竇娥心想,我並未殺人,問心無愧,就讓官府來斷案吧!
皇天也肯從人願
張驢兒扭著竇娥、蔡婆,到衙門告狀。升堂前張驢兒塞了紅包給州官,要他主持公道。升堂後,張驢兒跪著指控說:「大人啊!這是我的媳婦竇娥,她在羊肚湯裡下藥,毒死了我父親。旁邊的蔡婆是我的後母,也是幫兇。請大人為我做主呀!」
州官問話:「竇娥,妳可承認下毒?」竇娥回答,絕無此事!蔡婆也發抖著說:「不干我的事啊!」
州官喝斥:「都沒有人承認,難道是我下的毒藥?竇娥,妳從實招來!」竇娥鎮定地將蔡婆借錢給賽盧醫、張驢兒父子強行入住蔡家、張父誤食毒湯的事詳細說了一遍,懇求州官明察秋毫,替小婦人做主。

張驢兒在一旁聽了趕緊說:「大人別聽她狡辯!若她婆婆沒有嫁給我父親,為何我們父子可以長期住在蔡家?我這媳婦呀!就是嘴硬,請大人動用刑具,不怕她不招哩!」州官於是下令用棍棒逼供,竇娥受到棒打,仍忍著疼痛不肯承認,不久便昏厥過去。甦醒後繼續遭受棒打,再昏厥,甦醒再打,最後皮開肉綻,血肉淋漓,幾番折騰凌逼,竇娥都沒有屈招。
州官沒法子,狠狠地看著竇娥說:「妳不願招是嗎?那我換打妳婆婆,看妳招不招。」竇娥一聽,哭著哀求說:「求您不要打我婆婆啊!她年紀大了,禁不起拷打,我願意招認,就是我毒死了公公。」
州官讓她當下畫了押,上了枷鎖,關進死囚,等明日押付刑場斬首。婆婆在旁哭得撕心裂肺,卻也只能默默接受。張驢兒一想到明天竇娥即將斬首,便露出滿意的笑容,叩頭感謝青天老爺做主!
第二天即將執刑,監斬官封住巷口以防有人劫囚、劊子手摩旗提刀、獄卒押了竇娥前往法場。竇娥拖著刑具央求劊子手說:「請可憐我,走後街那一條路到刑場好嗎?我是個苦命女子,娘家父親十三年前上京趕考至今音訊全無,家中只有相依為命的婆婆,如果走前街,怕婆婆見我披枷帶鎖赴法場會忍受不了。」
未等劊子手回覆,蔡婆已經隔著人群呼喊著竇娥名字,她一夜沒睡在街邊等候隊伍經過,想跟媳婦訣別。劊子手可憐竇娥處境,同意讓婆婆上前說話。兩人抱著痛哭,竇娥說:「我斬首後身首不全,請婆婆念在竇娥服侍您多年的份上,在我的尸骸上撒些紙錢,幫助我找到通往陰間的路。此後遇到年節、初一十五,也準備半碗飯祭拜我,讓我不至於淪為孤魂野鬼。」婆婆痛哭不已地答應。

臨刑前,劊子手打開竇娥的枷鎖,竇娥轉頭懇求監斬官,要求說出遺願,並對著湛湛青天,指天立誓。她說我要丈二白練掛在旗槍上,我若實是冤屈,死後「不要半星熱血紅塵灑」,教鮮血都不落地、直飛上白練。接著又許願:我要這暑氣暄熱三伏天,「六出冰花滾似綿」,白雪覆尸首;如火的怨氣,則要那楚州旱三年,「不見甘霖降」,以顯我冤屈!而當劊子手手起刀落後,竇娥血竟然全都飛濺在旗杆的丈二白練上,並無半點落於地;瞬間又颳起冷風,白雪綿綿掩蓋了屍首。
冤魂訴屈
至於竇天章,當年上京後一舉及第,由於廉能清正、節操堅剛,一路平步青雲,官拜參知政事協助宰相政務。十六年來,他一直掛念著女兒,也派了很多人到楚州尋找蔡婆跟女兒的下落,然而街坊鄰居都不知他們搬哪兒去了。
這天,他剛好奉令到楚州巡查,豈料一踏入楚州,便看到滿地旱象,一問才知楚州已經三年沒下過雨,百姓苦不堪言。到達州廳時已是傍晚,他先請州官將案卷全部送來,想要連夜翻看幾卷。
孰知首先看見竇娥毒死公公被斬首的案件,心想這惡人竟與我同姓,真是有辱啊!順手將文卷壓在最底下。再看別案,忽然感到一陣昏沉,竟趴在桌上睡著了。
夢中,女兒端雲哭著出現在眼前,他正想上前說話,就驚醒了,低頭一看,剛剛明明被他壓入底下的竇娥殺人卷宗,怎麼會翻到最上面了?他心中暗想著,難道當中有隱情嗎?又將文卷壓入底下,先看另一宗。
這時候,油燈竟然忽明忽滅,竇天章剔了剔燈芯,想要繼續看文卷。此時竇娥的亡魂現身,又將油燈剔暗,接著出現在竇天章眼前。竇天章迅速拔劍刺去,並大聲斥喝。
鬼魂氣息微弱說:「請大人受你孩兒竇娥一拜!」竇天章回她:「我女兒叫做端雲,不是竇娥,妳認錯人了!」竇娥趕忙說明是蔡婆改名。竇天章一聽更加憤怒,罵道:「妳這女孩,老夫因為找不到妳哭花了雙眼,憂愁到頭髮發白,妳竟然犯下毒殺公公的死罪?我竇家三輩無犯法之男,五世無再婚之女,今日你辱沒祖宗世德,連累我的清名,究竟怎麼一回事?」
竇娥哭著說出事情原委,並以臨刑前的血濺白練、六月飛雪 、三年不雨的三個誓言訴說冤枉,希望父親為她洗刷冤屈,還她清白。
第二天,竇天章升堂坐衙,找來新任的州官詢問竇娥當年臨刑前誓言,獲得證實後,便請州官立即拘捕張驢兒、蔡婆,火速再審。
天理還是來了
竇天章問張驢兒:「卷宗上寫著你父親是被竇娥毒死的,但並沒有竇娥買藥的證據,她一個少年寡婦,哪來的藥呢?」
張驢兒辯解:「那,大人不會是懷疑我吧!我怎麼可能買藥毒死自己的父親?這是天理難容呀!」竇天章對著門後說:「女兒啊!誰買的毒藥是本案關鍵,你要為自己申冤,就現身來對質吧!」竇娥的鬼魂立即飄進公堂,說出當日情景。張驢兒嚇得瑟瑟發抖,口中不斷念著「急急如律令,敕!急急如律令……」然後故作鎮定說:「若是可以找到買藥的舖子、提出我買藥的證據,我就沒話說。」
竇天章早已派人將賽盧醫押解到庭,當下指認毒藥是張驢兒登門購買,蔡婆也將張驢兒父子的惡霸行徑說了一遍,事件終於水落石出。竇天章悲傷地對女兒說,我為妳擺設道場超度,讓妳安心離開吧!竇娥最後請求父親,說明婆婆年事已高、無人奉養,請求代為養生送死,便當瞑目九泉。
竇天章當即宣判:張驢兒毒殺親爹,意圖強占寡婦,判處凌遲,押赴市曹,釘上木驢,剮刑處死。前任州官草菅人命、現任州官明知有冤情還不明察秋毫,各杖一百,永不敘用。賽盧醫賴帳又預謀殺人滅口,還販售毒藥,判處充軍。至於蔡婆,曾經照顧女兒,現今孤苦伶仃,由他恤養。竇娥終於洗刷沉冤——劇終!但劇中蘊含了一個諷刺:人間的暗無天日最後還須陰間力量平反!戲中從順命、到求天,再到質問天地,最後天人感應、感天動地!
商瑈 博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