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子—最熟悉的陌生人,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

儒家是我國的思想主流,是兩、三千年來影響國人最深的一家學說,孔子則是儒家的創始者、至聖先師,但是說到孔子,雖然大家都知道,卻有很多人從未深入認識。實則孔子溫暖又正直,不是一般人所以為的道貌岸然或不近人情,他的思想言行是非常人性的。

孔子—最熟悉的陌生人,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

今天要來說說孔子二、三事。
孔子當然是溫文儒雅的,總是「即之也溫」地散發熱力與溫暖;
但是當面對事情,則「聽其言也厲」。
他並不像一般想像的,聖人就該沒有個性、照單全收。
「即溫聽厲」正是用來形容孔子的成語。

子路曾經大膽地說孔子「迂也!」孔子也秒回罵「野哉!」

有一回,子路問孔子:如果衛君把政事交給老師來處理,「子將奚先?」什麼事會被優先處理?
孔子回答:「必也正名乎!」孔子說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先「正名」。
這讓子路很不能認同,衝口而出:「子之迂也!」子路說:老師,你實在太迂腐了啦!
孔子也毫不客氣地瞬間回罵:「野哉!」
孔子當場說:你才是太過粗鄙無禮呢!

那麼,為什麼孔子做事要先「正名」呢?還有,人們常說的「夢周公」到底怎麼來的?

周公輔佐成王「制禮作樂」,是孔子效法的對象,孔子正是以周公信徒自居的,所以他常常要「夢周公」。只要一段時間沒夢見周公,他就惶恐地自省——「子曰:『甚矣吾衰也!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。』」孔子擔心是不是自己衰朽了、鬆懈了?要不怎麼最近都沒有夢見周公呢?在今天來說,這就是「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」,你投入得愈深,就魂牽夢縈地念茲在茲。

孔子—最熟悉的陌生人,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

何謂「禮失而求諸野」?   

《中庸》說:「非天子不議禮,不制度,不考文。」
「苟無其位,亦不敢作禮樂焉!」
好比今天,教育大業是由教育部統籌綱領般;
然而春秋之世,孔子眼見「周文疲弊」、王室衰微而諸侯力政,
本該由「天子出」的禮樂征伐已經旁落到諸侯手中,
甚至還有「陪臣執國命」者,有由諸侯的大夫家臣把持朝政的,政治亂象古今皆然。
因此才有《漢書.藝文志》記載的、孔子說禮失而求諸野。」
當執政者荒廢禮教了,民間草野的有志之士只好挺身承擔重任。

因此孔子強調為政首要「正名」,要「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」地,
讓每一個人都各盡位分,都恰如其分。

● 子曰:「天下有道,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;天下無道,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。自諸侯出,蓋十世希不失矣;自大夫出,五世希不失矣;陪臣執國命,三世希不失矣。天下有道,則政不在大夫。天下有道,則庶人不議。」

●「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;事不成,則禮樂不興;禮樂不興,則刑罰不中;刑罰不中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」

孔子並不贊成「以德報怨」和「三思而行」

孔子—最熟悉的陌生人,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
「以直報怨,以德報德」,不必是非不分地「以德報怨」
孔子—最熟悉的陌生人,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
以德報德

《論語.憲問》有人問孔子:「以德報怨」怎麼樣?孔子反問:「何以報德?」一向持論「鄉愿,德之賊也」的孔子又進論:「以直報怨,以德報德」,才是人與人之間恰當的對待方式。如果對於傷害你的人與事,還要「以德報怨」的話,那麼對有恩於你的人與事,要如何回報呢?當然,面對不好的人,我們也無須為他們而喪失人道的良善,只要秉持正直,以直道相待,足矣!不必不分是非地「以德報怨」。

另外,國人經常掛在嘴邊的「三思而後行」,孔子也說:「再,斯可矣!」對於意欲作為的事情,只要經過再一次審慎評估,確定不是出於一時衝動,就可以去做了。深思熟慮是必須的,但是如果事情都要經過多次反覆思慮才做,也恐怕會陷於拖沓推延。因為迎接挑戰有時也需要一點冒險犯難的熱情,才能勇往直前。《左傳》也有「一鼓作氣,再而衰,三而竭」的說法。所以孔子並不贊成「三思而行」。

孔子不會唱高調,反對大而無當的做法

又有一次,子貢問孔子,「行仁」是否要以「博施於民而能濟眾」作為標準?——《論語.雍也》子貢曰:「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,何如?可謂仁乎?」仁在今天,說的就是活得像一個「人」應有的作為。
不過孔子對於子貢陳義過高的說法,並不贊同。他說若能達到這個高度,就不只是「行仁」了,大概只有「聖人」做得到吧!即使堯舜等聖王也怕達不到啊!——子曰:「何事於仁,必也聖乎!堯舜其猶病(憂)諸!」
因此,「人」應當有什麼作為?——「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能近取譬,可謂仁之方也已!」
孔子說不必好高騖遠,每個人都從最切身的事務做起,立己立人、達己達人,這樣推己及人的恕道,亦頗同於今天我們說的「同理心」。只要在日常生活中落實每個人所該做的,就是「行仁」之方,也就都是很好的人了。

孔子—最熟悉的陌生人,他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

   情感應該成為束縛人生的牢籠嗎?

   「孔子去魯,遲遲吾行」——有情但不失理性判斷

   55歲的孔子展開了歷時十四年、期間曾遭多次危機的周遊列國。
為什麼他捨不得離開故鄉魯國卻又執意離去呢?
話說孔子政治生涯中最為人稱道的一段,是「仕魯,魯大治」。
51歲出任中都宰的孔子,政績斐然,很快地升至司空、大司寇,這時候的魯國眼看著要大治了。
次年孔子又陪著魯定公和齊景公在夾谷盟會;盟會上齊人想要劫持魯君,卻被智勇雙全的孔子叱退,
孔子並教之以禮,使得齊侯慚愧不已,而歸還侵略魯國的汶陽之地以謝過。
此時孔子的政治聲望達到了頂點。

但是接下來的進一步整頓,譬如要拆掉國境內、不合禮制的大夫防禦城垣,激起了孟孫氏家臣的武力對抗,功敗垂成。
尤其緊鄰的、虎視眈眈的齊國終究不安,於是餽贈女樂給魯君,季桓子接受了,魯君耽樂、三日不朝。
加上郊祭應該致贈給大夫的祭肉竟也未備,足見其鬆散與無心了……

士為知己者死,至情只可酬知己——「可以仕則仕,可以止則止。」孔子知道魯君已不足以有為,決意去魯。
離開時,他的腳步沉重,再三回望……

惜乎!孔子從55歲周遊列國,到68歲被季康子(魯哀公時)厚禮迎歸魯國,14年間曾經多次遭遇危難,像是匡人圍之、桓魋欲殺之、陳蔡絕糧等,一心渴求禮樂教化的孔子始終沒有得君行道的機會。倒不是各國不聘孔子,而是在各國只想富強的兼併戰亂中,孔子一意堅持仁政禮教,不肯絲毫妥協,人家和他談兵事,他就離開那個國家。
最後,被迎歸魯國的孔子,一心講學、從事教育不輟了。曾子、子游、子夏、子張等都是這個時期的高足。史書說孔子「刪《詩》、序《書》、訂《禮》、正《樂》、贊《易》」,也都是這個時期的事。
套一段《桃花扇》鼓詞的話:「任憑那滄海變桑田,桑田變滄海,俺那老夫子只顧矇矓兩眼定《六經》。」這對孔子是很貼切的老來形容。

張麗珠 教授